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珠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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珠胎

李懷璟尚未入眠,以為莫渝是做了什麽噩夢,輕拍著她的背問道:“夢見什麽魘著了?”

莫渝剛被驚醒,心怦怦直跳,還未鎮定下來,就聽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與壓著嗓子的說話聲,倒是聽不清在說什麽,隨後殿門就被叩擊了三下。

“皇上,歇了嗎?”汪華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進來。

李懷璟不耐地皺了皺眉,卻見莫渝已然坐起身低聲道:“是田美人出事了。”

“進來。”李懷璟也跟著起身披上外衣,朝外頭喚道。

卻是玉英持燈燭進了臥房,面上看不出有什麽情緒,只是聲音微顫著啟稟道:“啟稟皇上,方才田美人與張禦女墜湖了。”

盡管莫渝已經提前從系統那兒得知田美人已遇害的消息,但聽人說起,還是倒吸了一口氣,推了推李懷璟:“皇上去看看吧,妾身也一起。”

張語知與田美人墜湖之處離後宮眾妃嬪的宮殿皆有些遠,因而一起被送去了桃夭園附近的一座宮室內安置,進行搶救。

兩人乘步輦趕到時,就見那座平時不住人的宮室燈火通明。

消息已經傳去了增成殿,與田美人同住的兩位宮妃得到消息便來了,此時等在外頭接駕。

莫渝與其他宮妃沒太多往來,只記得這兩人一位是才人何氏,另一位是寶林馮氏,嚴格意義上來說還沒侍過寢。

和她們一起接駕的還有周淑妃。

如今皇後被廢,她便成了六宮中位分最高的人,暫代掌宮之權。

妃嬪出了這樣的事,周淑妃是在得知情況後第一個趕到的,也是她派人去猗蘭殿告知皇上此事。

李懷璟開口讓她們起身,又詢問情況。

就見周淑妃紅著眼向李懷璟道:“皇上,田美人已經……”

今日畢竟是太後的壽辰,有些話說出來難免沾了晦氣,便不敢多言。

“太醫還留在裏面救治張禦女,似乎也不太好。”周淑妃又詢問道,“太後那邊要遣人去知會一聲嗎?”

“這種事就不必告訴她了,叫其他人也不用再過來了。”李懷璟直接否決,又讓眾人回去休息,“淑妃隨朕與莫昭容去看看就行。”

桃夭園邊上的這處宮室原是用於設宴聚會的,沒有內室,只用了幾張屏風隔斷空間。

張語知被安置在廳堂中的一張坐榻上,還沒能換下濕衣,不過也快被堂中點的幾只大暖爐給烘幹了。

青萍跪在坐榻邊,捧著一只手爐為她取暖。

又有幾位太醫聚在邊上,見三人進來,紛紛下拜。

莫渝在這邊沒看見田美人,卻聽屏風另一側傳來壓抑著情緒的啜泣聲,想來大概是田美人身邊的宮女繡心在為這場變故傷心落淚。

“怎麽樣了?”李懷璟問那幾個太醫。

太醫局諸位太醫裏,莫渝只認得華太醫,眼前這幾人是一個都沒見過。

就聽為首的那位太醫回話道:“回皇上,張禦女的情況要好些,眼下是因脫力才昏睡未醒,沒有大礙。”

李懷璟“嗯”了一聲,不說話了。

因為有過莫渝落水那時的先例,太醫們當他又要發火,皆低下頭去不敢多言。

倒是周淑妃蹙著秀眉開了口:“先叫人將田美人挪去三清殿那兒停著吧。”

莫渝也想叫繡心過來這邊,好向她和青萍問問這兩人究竟是如何墜湖的。

此時張語知恰巧醒來,睜眼看見屋中這些人後,臉上顯出茫然的神色,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。

“呀,醒了。”周淑妃恰好看見,臉上露出欣喜之意,走到坐榻邊,打量著張語知笑道,“醒了就好。”

“如此,皇上也可以安心了。”莫渝同樣是微微一笑,朝李懷璟看去,見繡心從屏風後走出來,當即收斂笑意,沖她佯怒道,“到底發生什麽事,怎麽就掉太液池裏去了呢?”

“是奴婢不好,沒有守在田美人身邊。”繡心向皇上下跪,啜泣道,“田美人與張禦女在涼亭裏閑聊,讓奴婢們在下面等著,結果就出了這樣的意外。”

李懷璟不甚明顯地皺了皺眉。

他還沒說什麽,就見張語知掙紮著坐起身來,也跟著下跪道:“妾身見今晚月色正好,一時貪看住了,沒留心腳下。田美人是為了救妾身,才跟著一起跳進太液池,沒承想……都是妾身的錯。”

李懷璟的眉頭皺得愈發緊了。

莫渝感覺張語知說的這話有問題。

太醫剛才說張語知一直昏迷不醒,也沒在這邊提過田美人的情況,她是怎麽知道田美人已經死了的?

除非田美人就是被她給害死的。

而且任務中田美人的結局是“遇害身亡”,聽繡心所言,出事的時候,田美人身邊就只有張語知一人,基本可以推定兇手了。

但莫渝現在還不能揭穿這樁案子,否則那堆與結局有關的任務可就難辦了。

所以她沒說什麽,在一旁等李懷璟處理此事。

結果卻是周淑妃提出了疑點:“若妾身沒記錯的話,田美人在入宮前是個漁家女,應該熟悉水性,怎麽會溺死呢?”

“妾身不知,或許……或許是墜湖發生了什麽意外。”張語知哪裏敢說實話,支吾著擡手捂住了自己的頭,朝李懷璟望去,一雙瀲灩杏眸泫然欲泣,“皇上,妾身的頭好痛……”

“太醫都還沒走,朕又不會醫術。”李懷璟撇過頭去。

莫渝差點笑出聲來,連忙輕咳一聲,關切道:“太醫要好好地為張禦女瞧瞧,這天氣太液池水冷,可別落下了什麽病根。”

周淑妃沒對那疑點繼續糾纏下去,也跟著說道:“可有給她服用驅除寒氣的藥?”

那為首的太醫姓姚,此時近前下跪道:“皇上,兩位娘娘,禦女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,微臣不敢擅自用藥。”

此言一出,眾人皆驚。

“此話當真?”周淑妃急切地追問道。

“雖然初期的脈象尚不明顯,但微臣從醫二十餘年,在這方面從未失誤過。”姚太醫最擅千金科,對此頗為自信。

為謹慎起見,周淑妃喚了留在殿外隨侍的瑞珠入內,輕聲吩咐道:“去取彤史來。”

瑞珠應聲而去,不過多時便捧著本書冊回來了。

莫渝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所謂的彤史冊子,好奇地看了過去。

就見周淑妃翻閱了幾頁,微笑著將冊子遞給李懷璟:“果然是有一個月了,恭喜皇上。”

李懷璟已二十有六,膝下子嗣單薄,三皇子早殤,趙青雲又被廢,原本有些爭議的立儲之事變得沒有太多懸念了。

如今張語知正得寵,又一朝有孕,若是位公主便罷,要是皇子,對她而言又多了份威脅。

盡管皇上早先與她說過打算立皇次子為太子,可聖心易變是常有的事,周淑妃依舊不得不防。

李懷璟從周淑妃手中接過彤史,上面用朱筆記錄著他召幸張語知的日子,推算起來,差不多就是在初次召幸她那天有的。

但張語知腹中的孩子絕不可能是他的。

李懷璟還沒能把自己服用赤色丸藥的事告訴莫渝,只當她不知道,下意識地向她看去。

“恭喜皇上。”莫渝卻和周淑妃一樣,笑盈盈地向他施禮。

李懷璟一時看不透她在打什麽主意,當著眾人的面又不能露出破綻,裝出興致不錯的模樣,對張語知暖聲道:“既已有了身子,萬事皆要小心。”

“張禦女有孕才一月有餘,你是在她身邊服侍的宮人,更要細心照料。”周淑妃心中暗暗不悅,面上仍狀似關切地向青萍叮囑道,又對李懷璟道,“妾身曾聽說,這位姚太醫是太醫局裏最擅長千金婦科的,方才也見識了他的本事,由他來照顧張妹妹,想來也最為穩妥。”

李懷璟略一頷首:“那就如此。”

姚太醫自是領命,張語知已經無礙,他便與其餘幾位太醫告退離開了。

其實張語知在那天之後又去偷偷找過幾次秦敏,現下也不知道這孩子會是誰的,但終究是她的孩子不會有錯,面上顯出幾分羞赧之意,低了頭,摸著尚還平坦的小腹,心中轉過種種念頭。

眼瞧著張語知驟然有孕的喜訊,沖淡了田美人之死給眾人帶來的哀慟,這事似乎就要這麽過去了。

剛才回完話後就一直默然不語的繡心忽然叫了起來:“皇上,是張禦女害死了美人!皇上出宮秋獵的時候,美人瞧見了她和別的男人有染,定是她殺人滅口!”

張語知身子一顫,擡起頭來看她。

田美人帶著的那只裝有香粉盒的香囊,早就在水裏時被她給摸了出來,並且丟進了太液池,這會兒已經沈底了,不把太液池水抽幹肯定是找不到的。

人證物證現在已經都沒有了,張語知露出無辜的表情,委屈道:“妾身對皇上從無二心,彤史也都能對上,你為何要這樣汙蔑妾身?”

“皇上,奴婢說的句句屬實。”繡心向李懷璟磕頭道,“那天奴婢也看到她與那男人行了茍且之事。雖沒見過那男人,但看他的衣裝,定是在掖庭那邊值守的侍衛。”

如此說來,張語知腹中的孩子或許是那喚作秦敏的侍衛的。

莫渝便推測著邊打量張語知,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心虛的神色,有些佩服她的心理素質。

這張語知給狗皇帝戴了綠帽,在初次受召時還能對他成功下藥,而且明明是她殺害了田美人,眼下卻是這副柔弱委屈的無辜模樣。

難怪狗皇帝在前世會被她給騙到丟了江山、送了性命,這誰看了不會受到迷惑?

為達成結局,莫渝不能讓張語知現在就遭到指控,還得保著她登上後位,心中對此憤然不已,卻不得不維護她:“皇上是在秋獵回來後才召幸的張禦女,若你所言是真的,又如何能欺瞞得過皇上?”

李懷璟看到莫渝邊說邊朝自己暗暗遞了個眼色,沈悶地開口道:“田美人出了意外,你是服侍她的宮女,不好好反省自己的疏失,反倒遷怒張禦女,是何居心?”

“奴婢可以指認他的!”繡心急道,又往周淑妃看去。

周淑妃不想摻和此事,將臉偏到一旁,沒有說話。

這彤史記錄的日期能對應得上,莫昭容所言也有道理,繡心口說無憑,自然扭轉不了皇上的看法。

繡心原是她安排在田美人身邊的人,本來是想通過她打壓田美人的,結果田美人就這麽死了,到底是不中用。

看皇上的態度,張禦女顯然重要許多,說來還是自己這邊的人,她又怎麽可能幫著出手將這步棋給廢掉?

“行了,諒你是因田美人才如此,下不為例。”不等繡心再說,李懷璟隨意地擺了擺手,便叫人將繡心給帶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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